占地700多畝、號稱計劃投資50億元的河南速達電動汽車科技有限公司(簡稱速達公司)電動汽車項目，宣稱2015年建成投產后每年創造直接和間接經濟效益超千億元，將“再造一個三門峽”。而《經濟參考報》記者在河南省三門峽市調查發現，這家被指為“僵尸企業”的公司在長達五年多的時間里，沒能自主生產出一臺純電動汽車，卻在占用大量社會資源后“僵而不死”。
未批先建速達電動車“欲速則不達”
按照國家《汽車產業發展政策》，新建汽車生產企業必須報國家核準。本報記者調查發現，速達公司電動汽車項目違規上馬，屬于典型的未批先建。速達公司黨委書記薛運城承認，該項目從開建至今并未獲得項目許可。
據當地官方媒體報道，2010年9月12日，速達公司電動汽車樣車運行暨整車裝配線開工儀式在三門峽開發區隆重舉行；當天，20輛電動汽車樣車駛向三門峽街頭。2011年4月21日，速達公司宣告第一輛自主研發的純電動汽車下線。
按照當初的規劃，速達純電動汽車整車生產線的沖壓、焊裝、涂裝、總裝車間要在2010年年底前全部建成，完成3000輛純電動汽車下線的任務；到2012年，達到五萬輛的產能；到2015年，達到10萬輛整車生產能力，生產電動汽車關鍵零部件50萬套。速達公司高調宣稱：“純電動汽車整車生產線建成后，生產一輛新車只需2分46秒，每天能生產400輛新車”。
然而，記者調查發現，速達公司項目從開工建設至今，僅僅建起了幾幢廠房和辦公樓，沒自主生產出一輛純電動汽車。
3月12日，記者來到位于三門峽開發區前山村的速達公司項目所在地。廠區南側一處倒塌的圍墻被拉上鋼絲網，能清楚地看到高大的廠房內空空蕩蕩，不見生產線設備和下線汽車的影子，廠區雜草叢生。道路西側為科研辦公區，透過銹跡斑斑的鐵大門，隨處可見雜亂的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
記者試圖進入廠區采訪，被告知不得入內。有工作人員透露，“純電動汽車至今尚未進入生產階段。”周邊村民對記者說：“該項目開工五年多了，基建施工一直斷斷續續，沒見過他們生產汽車。”
上述說法從速達公司黨委書記薛運城處得到證實。薛運城表示，公司并未投入正式生產。
據知情人士透露，幾年前，三門峽市以政府采購的形式，從速達公司購買了數十輛電動汽車，用于獎勵部分政府部門。
“剛拿到獎勵的速達電動汽車時很興奮，但很快發現幾乎無法正常使用。那段時間市區大街上，經常能看到有人推著速達電動汽車走。”一位三門峽市政府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這在當時成為市區一道奇特的‘風景’，也在市民中傳為笑談。”如今，三門峽市政府獎勵給部分市直部門的速達電動汽車，已銷聲匿跡。
生產線尚不見蹤影，速達公司此前推出的純電動汽車，是從哪兒來的呢？一位從速達公司辭職的技術人員對本報記者說，速達公司的那些純電動汽車，都是在外組裝的，成了他們對外展示“實力”的道具。他同時表示，之所以離開速達公司，是因為“該公司根本沒實力造出像樣的純電動汽車”，就是“瞎胡鬧”。
各方鼎力支持市財政借款億元
《經濟參考報》記者調查發現，盡管速達電動汽車項目違規上馬，但卻得到了當地政府的鼎力支持。
記者從三門峽當地了解到，在用地指標緊缺的情況下，市政府優先保證速達電動汽車項目用地需求，一期工程所需的705畝用地，僅用20天就拿到了省政府的批文；該項目環評、能評、安評等審批手續都由政府一手包辦；速達公司開會研討電動汽車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不僅無償提供場地，還負責會場接待服務；速達公司還享受高新技術、環保、新能源、節能和綜合利用等方面的扶持政策。
速達公司黨委書記薛運城對《經濟參考報》記者說：速達公司電動汽車項目除了獲得省里2000萬元的研發經費之外，三門峽市政府在財力并不寬裕的情況下，由市財政借款給速達公司一億元用于扶持純電動汽車項目；市政府還動員相關部門施以援手，由電力部門投資5000萬元改造高壓線路，市交通部門投資2300萬元建設速達物流專用道路，市燃氣公司投資鋪設4.6公里燃氣專用管道，市水利局投資在廠區打了十幾口深井。
記者從三門峽供電公司獲悉，在政府的協調下，該公司在市區建成16個電動汽車充電樁以支持速達電動汽車的推廣應用，但速達公司遲遲未能按原計劃產出電動汽車，這些充電樁一直處于閑置狀態。
除了占用大量公共資源，速達公司還把“吸管”伸向民間。記者調查發現，近年來，速達公司關聯企業以加快發展電動汽車為由，高息向社會大規模融資，僅在當地吸收民間資金就達8000多萬元。
電動汽車成敏感話題被指“僵尸企業”
記者在三門峽市有關部門采訪，談及速達電動汽車項目，大多數政府工作人員都諱莫如深。
據知情人士介紹，速達公司董事長李復活原籍陜西，2008年前，李先是長期在三門峽市當建筑裝修工人，后在市區六峰路經營一家標牌制作安裝公司。記者多次聯系李復活，李均未接受采訪。
一位三門峽市直部門負責人對本報記者說，速達純電動汽車項目一開始就招致很多猜疑和議論，但這個項目近幾年來泡沫越吹越大、越來越“離譜”；由于市政府態度鮮明、強力推進，這個項目成了“敏感話題”。
這位負責人說：“現在市直經濟部門的領導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作為市里指派的代表，參加速達公司的各類新聞發布會、投融資說明會；因為大家都對速達純電動汽車‘國內領先’‘國際先進’之類的高調，心里沒譜。”
據當地媒體報道，2014年4月7日，三門峽市主要領導到速達公司調研，要求倒排時間表，確保如期投產達效。速達公司負責人稱，純電動汽車產量有望在當年內達到一萬輛。同年12月15日，三門峽市委常委擴大會議指出，速達電動汽車項目前景向好，要千方百計給予支持，打造三門峽轉型發展的標志性產品和產業。盡管市委市政府傾盡力量，仍未能催生一臺速達牌純電動汽車。
國家發改委產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姜長云對記者表示：“速達公司具有典型的‘僵尸企業’特點，當地政府用‘輸血’的辦法加以扶持，導致其僵而不死，徒然耗費公共資源和社會財富。推進‘供給側’改革，就要加快淘汰這類‘僵尸企業’。” □記者 王文志 肖波 張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