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陡然發現,家里的電視,開得越來越少了;哪怕節假日,一家人圍在一起看一臺節目的光景,也很難得了。
電視搶占了神龕的位置
近現代,報紙,電臺,電視臺依次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最終在上世紀90年代各擅所長,鼎足而立。
電視的地位似乎要更為重要一些,它往往被擺放在過去神龕的位置上。在舊式家居中,主客之間在客廳商議事體,一般會分坐神龕的左右兩側,在收音機時代,這個格局也未曾變化。
而偏偏電視出現在家庭中,一般人便義無反顧,將它置于神龕之前,全然不顧此舉是否冒犯“天地君親師”諸般神靈;而即便顯貴的客人,也被請下過去的重要位置,與主人一起,屈尊于電視之下。
相比于報紙和電臺,電視的可視化和豐富程度,使之成為一種近乎全知全能的實體,從里面可以盡知天下大事,朝野紛爭、宮闈秘事、民間掌故、影視戲曲……應有盡有,如果過去有關全知全能的神是古人寫在書上的,那么電視無疑復活了古書上的傳說。
電視控制和左右著一個家庭的客廳話題,通過客廳話題,進而控制和左右社會情緒。社會應該流行和不流行什么,幾乎是電視說了算。
互聯網把電視拉下神龕
在電視時代,對電視的批判已經汗牛充棟,但任你批判得入木三分,痛入骨髓,電視一路高歌,攻城略地,先是徹底占領大中小城市,最后全覆蓋農村。有的電視臺的所謂“標王”,價格一年比一年高,成為當年度的重要新聞,載入史冊。普通人在電視上露個臉,簡直是光宗耀祖的美事。
互聯網的出現,一開始只是個玩意兒,報紙、電臺、電視臺,誰也沒拿它當回事。但是在不經意間的十幾年中,就信息傳播而言,先后徹底消滅了信件(當然也有電話的功勞),大幅蠶食報刊的地盤。自從智能手機面世以來,它的每一次更新迭代,幾乎都在敲電視的喪鐘。
觀眾對信息有一種天然的渴望,不耐煩“你播我看”的信息控制。在智能手機面世之前,有的電視已經在充當顯示器了。當智能手機可以方便地獲得(任何)資訊時,此時的電視劣勢已經非常明顯。
智能手機越普及,傳統電視越礙手礙腳,電視的開機率因此一度成為一個敏感話題。
2014年,有報道稱“受個人電腦、平板電腦、智能手機的沖擊,北京地區電視機開機率從3年前的70%下降至30%,電視臺廣告收益銳減”,這個說法引起電視從業者和利益相關方的反對,據北京歌華有線大樣本收視數據研究中心的數字,北京地區高清交互用戶平均每日開機率保持在60%以上,開機率數據在過去兩年并未下降。央視、地方衛視也表示,雖有新媒體的發展,但在過去幾年,電視臺的廣告增長總體平穩。中國傳媒大學電視媒介研究員張國濤表示,電視的傳播形式還是主流的,“從節目內容的提供看,實效性、精致性等讓網絡媒體仍然無法取代電視的強勢地位”。
時隔不到一年。在2015年6月的“多屏‘劇’焦,共贏未來”論壇上,樂視網互聯網應用事業群運營總裁高飛再次重復了上述“傳言”——“現在互聯網的人群已經六七個億,跟13億比起來超過50%了。記得大概一年半以前,看過一份中國視頻行業的發展報告,里面說在像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每月開過一次以上電視機的用戶,三年間下降了40%。”
這一次,沒有人出來反駁他了。大家心里太明白了,否則,一些著名電視主持人何苦在事業頂峰,毅然改行或出走?
與此同時,銷量猛增的是與互聯網緊密結合的智能電視。今天的智能電視,已經不是昨天“我播你看”的電視,而更像一個放大版的智能手機終端,你要強迫人看什么不看什么,基本是在作死。傳統的電視臺,已經逐步退回到內容生產者的角色,而不再是一個發布平臺。互聯網嘛,誰都是發布平臺,只是有大小之分,是否善于傳播而已。
此外,當智能手機及其放大版智能電視替代老式電視時,一直有人呼吁而一直不見動靜的影視分級制度,已經在初步的層面上得到實現——至少,當一家長在手機上欣賞一部愛情片的過分親昵時,他(她)不用擔心未成年的孩子坐在旁邊共同“分享”了。
客廳的解放
電視被請下神龕,不靠學者痛心疾首的批判,也不靠家長的威權,靠的是互聯網摧枯拉朽的顛覆性傳播。
作為巨型顯示器的智能電視,由于不再受制于電視臺的“節目表”,時間的自由造就空間的隨意調整。既然電視已經不必然需要擺放在神龕的位置上,現在我們得來想想我們的客廳應該如何重新布置。
原初意義上,客廳的功能,大概包括休息、聚會、議事、待客,等等,那么其坐臥家具的擺放,應該是“O”形或“口”形,以利于交流。但電視的闖入,使坐臥工具的擺放成為“一”字形或“C”形。
當傳統電視被清理出客廳之后,“一”字形或“C”形擺放的坐臥家具則是一種漏“氣”的格局,而“O”形或“口”形則可以避免。
由于家庭小型化乃至個人化等因素,客廳的格局絕不限于“復古”為“O”形或“口”形,而是會向更為個性化的方向發展,但永遠也不會再圍繞電視設置空間結構。
延伸至每一個客廳,并且控制了客廳活動的電視土崩瓦解了。憑借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機,人們躍出客廳,重新構建屬于自己甚至有別于家庭成員的私密話題,這無疑是一次客廳的解放。
(責任編輯 :韓璐)